王  芳

        一

        傻妞結婚了。

        聽說嫁給了附近農村的一個老頭。

        聽說這個老頭大傻妞 20 多歲，而且是一個瘸子。

        聽說傻妞的丈夫和傻妞的父親年齡不相上下。

        初次聽到這個消息時，我有些愕然，怎么會嫁給一個大自己那么多的男人呢？最后又一想，不禁苦笑，正常人怎會娶一個傻媳婦呢？

        二

        傻妞共有姊妹三個，上面有兩個哥哥，大哥聽說和正常人一樣，二哥傻得厲害，而且有點小兒麻痹癥，走路不穩，而傻妞和大哥相比有些傻氣，和二哥相比卻好了許多。聽說傻妞的父母是近親結婚，所以連累了傻妞和二哥。

        住在這個小鎮的人幾乎都知道傻妞，因為小鎮很小，而且只有一條街道，而傻妞是這條街道的常客，幾乎每天都能看到她。

        第一次見到傻妞時，覺得她很漂亮，一雙毛茸茸的大眼睛，皮膚嫩白嫩白的，臉蛋有些紅潤，扎一個羊尾巴，穿一件大紅衣服，脖子系一個紅紗巾，出門時還不忘給自己抹點口紅。也許，她不說話，你會覺得她是一個美女，可是，她的的確確有些傻氣。

        那時，單位的管理還不太嚴，傻妞經常溜到單位去，大家閑了沒事干，就和傻妞逗樂。傻妞那時十五六七吧，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，大家讓她自己選對象，別看傻妞傻，有時她可不傻，他會挑一個年輕而且帥氣的小伙說是自己的對象。搞得大家一陣起哄，被選中的人羞得不知說什么好。不過她很健忘，每到一處，大家都讓她選，所以被傻妞選中的對象可不少，聽說當年的老公就是被選中的對象之一，老公因此還自我陶醉了一番呢，他認為自己一定是長得帥氣，所以才被傻妞選中。

        歲月輪回，時光飛逝，當時被傻妞選中的對象一個個都成了家，娶了媳婦，只有傻妞還是一個人孤零零的。

        傻妞繼續傻傻的在父母的呵護下生活，沒有煩惱，沒有痛苦。晚飯后，出去散步的人會經常看到廣場舞的人群中有傻妞翩翩起舞的身影，只是她的舞姿那么獨特，雖然與人群格格不入，但她自己卻跳得有滋有味，才不理會其他人的眼光，其實，人們早已習慣了傻妞那不成舞蹈的舞姿。

        三

        突然間，當傻妞從廣場舞的人群中消失時，人們才知道原來傻妞已經結婚了。

        聽說傻妞的婚禮很簡單，沒有現代人的結婚戒指，沒有結婚照，沒有豪華的小轎車，沒有一場正式的典禮，只有幾件新衣服，然后被人領給了附近農村一個 50 多歲的瘸老頭，這個老頭好像因為窮且瘸，因此一直沒有結婚，不知是誰從中撮合，成就了這場看似不公平的確也沒辦法的婚事！

        婚后傻妞很少出現在小鎮了，偶爾從活動中心碰見時，她已經沒有了少女時的風范，頭發剪成了板寸，皮膚粗糙了很多，也不抹口紅了，即使廣場舞跳得再歡，人們再也看不到傻妞的舞姿了。

        又一次，當我和傻妞擦身而過時，我還是忍不住問了句：

        “農村好不好？”

        “農村一點都不好！”傻妞看了我一眼，眼神是那么的無奈。

        “為什么不好？”

        “農村要干活，苦得很！”

        天哪，我不敢再往下問了，嫁到婆家的傻妞竟然還要干農活，難怪她昔日白皙的皮膚已被風吹日曬的不成樣子了，難怪她已經沒有了往日的雅興再去跳舞了。

        是啊，傻妞該自己養活自己了，她再也不會在父母的呵護下無憂無慮的成長了！

        之后，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見到傻妞，聽人說，她生了小孩，而且是兩個，一兒一女，聽說兒女健康，并沒有被傻妞遺傳。只是，一個五十多歲的瘸老頭和一個傻媳婦怎么撫養兩個幼小的孩子？

        四

        漸漸地，當傻妞幾近被人們遺忘時，突然傻妞和她的瘸丈夫又出現在了小鎮。

        原來傻妞的父母不忍心看到傻妞受苦，將他們一家接到了小鎮，替他們租了間房子，替傻妞的丈夫置辦了一個賣勞保用品的小攤，傻妞的瘸丈夫還兼職修理自行車，維持他們一家四口的生活。

        每天早晨，傻妞像其他母親一樣送女兒去上學，回來后就和丈夫推著三輪車將攤位擺在了離單位很近的一條半坡上，他們希望從這路過的煤礦工人能夠買他們的勞保用品。只是勞保用品單位每年都發，因此他們的生意看起來并不如意。

        而傻妞既要照顧孩子，還要給丈夫送水、送飯，每天經過他們的小攤時，我都會多看兩眼，看是否有人買他們的東西，只是很少碰到這樣的情況。也許，她們生活的唯一希望就是將他們不懂事的兒女拉扯大，就算日子過得再苦，她們也只能繼續奮斗。

        曾經有一段時間，不知什么原因，傻妞和她的瘸丈夫經常當街吵架，傻妞在一頭胡亂罵著什么，瘸丈夫卻在另一頭氣的干絆腳，想打卻怎么也追不著傻妞。聽說有一次傻妞被他的瘸丈夫打了以后，傻妞的父親氣壞了，將他瘸女婿的另一條腿也打瘸了。瘸丈夫的雙腿都瘸了以后，沒法走路，每天都由傻妞攙著走，那情景看后讓人既可笑又可氣。

        偶爾會看到傻妞的一對兒女坐在父親的小攤上，她們自己玩耍著，沒有感覺到生活的不幸，只是她們長大后，是否還會像現在這樣快樂、自信、不被其他孩子嘲笑呢？

        五

        傻妞的母親突然被一場病魔奪去了生命，她走時，有太多的愧疚，有太多的不甘，有太多的不舍，因為命運的安排，因為無法抗拒的娃娃親，讓她的兒女從此在痛苦中生活，據說她怎么都無法瞑目，更怎么能含笑九泉呢？

        母親走后，傻妞的生活更加地艱難。她那幼小的孩子怎么生活，還有大她 20 多歲的丈夫如果先走一步，她的生活又該怎么過呢？

        我默然，嘆息……